1.“你可以想象一下,在你的面前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森林。”
“那里有一条小溪,它在这有近百年了,哦不,有近千年了吧。”
“当小溪不停地悄悄向前流淌时,总是潺潺作响,那声音亲切平和,给人以安慰与平静。”
“然而却带着几分悲伤,就像是一个婴儿时代缺乏快乐的孩子,脸上像是挂着阴沉的蓝色新月,结识的净是些伤心的伙伴,了解到的全是悲惨的事件,不知道快活是什么滋味。”
年轻的牧师顿了顿,看向床前的女孩,又说道:
“你再往前走,循着这悲伤的小溪,随着它哀伤的歌调往前走,你看到了吗一个女孩儿。”
“她沐浴在一缕透过树枝照射进来的阳光下,像是个披着灿烂衣装的幻影。阳光来回抖动,使她的身影忽明忽暗,一会儿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,一会儿又像一个幼小可爱的精灵——随着太阳的光芒时隐时现。”
“这个可爱的女孩一定是我吧!”床上躺着的女孩带着欣喜的神色朝牧师叫起来。
“是你,是你,我就是照着你的模子来说的,我可爱的圣女。”年轻的牧师脸上挂着笑,好像春雨滴入潺潺的小溪所形成的波纹。
“这个女孩,哦不,应该是我可爱的圣女,她采摘了一点浆果。”
“嗯,我喜欢浆果。”
“荒林中的小动物见到她,几乎连躲都不躲。”
“有一只鹧鸪,身后领着十几只雏鸟,倒是真的跑上前来威吓过她,但很快就后悔不该气势汹汹,还咯咯叫着让雏鸟们不必害怕。”
“一只独栖在树上的野鸽,待她走到树下时还不肯飞离,倒是发出几声既像问候又像惊讶的叫声。”
“甚至,有一只狼竟然走上前来,嗅了嗅她的衣服,把它那野性的头颅伸过来任她拍抚。”
“我可真走运。”躺在小床上的圣女忽然有一点害羞,拉着被子遮住了自己的下半边脸,但弯成月牙的眼睛却透露出她内心的欢喜。
“这儿的花好像能体解人意似的,看到她走过时,纷纷低语:‘快用我做你的装饰品吧,可爱的孩子,用我来装扮你吧!’”年轻的牧师没有觉察到女孩的变化,他闭着眼,好像在回味自己刚才讲的场景。
“为了叫它们高兴,女孩摘了些紫罗兰,龙舌兰和鸢尾,又从老树上折了几根低垂在她眼前的嫩绿枝条。她把这些花枝戴在头上,缠在腰间,摇身变成了小仙子,或林中仙女,或者一种与古老森林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精灵。”牧师看着已经娇羞地钻进被子的女孩,接着说道,“这时,小溪的潺潺流水声好像并不伤心了,更像是一路哼着小曲儿,向路过的街坊邻居宣扬我们这美丽的圣女。”
“你在我们心中就是这个样子。”
这时“圣女”已害羞地蜷缩成一团,由于个子娇小,整个床上看起来好像就只有一团被子。
年轻的牧师讲完了,他起身准备离开小屋。
“谢谢。”被子里面传出来一点声音,但听起来就像精灵的翅膀在耳边呼扇——听起来实在太小了。
牧师走出了门,哈出一大口气,不知是放心地松了一口气还是略带悲伤的叹息。
2.这是牧师一个月里第三十次给圣女讲他看到她时的感受了。
但每讲一次,圣女的反应都基本一致。
好像...第一次听这个故事。
“圣女确实是失忆了,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。”
这是王都那边的原话。就因为圣女是这样的残次品,无法辅佐勇者讨伐南边的恶龙,所以她被送回了村庄。
王国规定,提供圣女的村庄免除十年的赋税。
这个贫穷的村庄出了近百年以来第一位圣女,而刚刚被选出的圣女又因为是残次品而被“退回”。这样的大喜大悲对村里人来说无异于一场“天灾”。
村长集合了大多数乡绅的意见,决定治疗圣女,免除村里的赋税。
治疗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年轻的牧师身上。他是圣女的青梅竹马,又是村里新上任的牧师,由他治疗圣女再合适不过了。
3.牧师每天都会来圣女的家中给她讲故事。故事的内容永远只有一个:牧师罗杰与圣女爱丽丝的初遇。
圣女爱丽丝是在孤儿院里面长大的,牧师罗杰也一样。
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,被送到了孤儿院。
孤儿院的后面有一条小溪,溪边生着龙舌兰和鸢尾花。他们就是在那里第一次相遇的。
爱丽丝被确诊失忆后,就住在孤儿院后的小木屋里,大家相信这里有助于她回想起自己的童年。
4.爱丽丝每次听着这个故事都像是第一次听,因为她每天的记忆都会重置。
确定失忆的第一天村长来探望圣女,她不认识村长,于是把他请出去了。第二天村长想着都见过面了,总该认识我了吧,结果还是被请出去了。
第三天,第四天依旧是这样。
其实早在爱丽丝被选做圣女的时候她就认识村长了,但因为失忆,她每次都会不记得村长来过,日复一日地将他请出家门。后来索性村长不来了,探望圣女的事就只交给牧师罗杰了。
圣女唯一能记住的就是罗杰。
或许是青梅竹马,又或许是两人之间无法言明的羁绊,爱丽丝并不会忘记罗杰。每当罗杰看望爱丽丝时,她都会蹦蹦跳跳地出来欢迎牧师,给他开门。
就好像...没有失忆一样。
5.罗杰并不太想帮村里人唤醒圣女的记忆。他对村里人并没有什么感情,也不存在感激,日复一日地去探望爱丽丝,给她讲故事,也只是因为自己是一个牧师,是她的青梅竹马罢了。
牧师可怜圣女,因为她只是一个工具,一个村里人用来免除赋税的工具。
“鸢尾的花语是‘神圣’,就像你一样。”牧师望着眼前的少女,又一次给她讲起了他们初遇的故事。
“那龙舌兰的花语呢?”少女从床上坐起身来,望着窗户边伸进来的一朵龙舌兰。
“嗯...我想想,大概是奋不顾身,付出一切的爱吧。”年轻的牧师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女孩又躺了回去,继续听着牧师讲他们初遇的故事。
6.“我宣布:从今天起,圣女就是我的妻子了!”从南边归来的勇者拉着圣女的手向全国人民说道。
“讨伐恶龙的途中,多亏了圣女的陪伴和辅助,我才能顺利抵达龙穴,战胜恶龙。在那一段旅途中,我的心就是她的了。”勇者握住圣女的手,将从龙穴里拿出的戒指戴在圣女的无名指上。
圣女害羞地低下了头,毕竟在全国人面前被这样表白和求婚,是谁都会害羞的。
“什么东西啊!”牧师举起拳头向勇者挥去,却打在了空气上。
睁开眼睛,牧师罗杰发现刚才的勇者和圣女都是自己的一场梦罢了。
勇者还没有出发讨伐恶龙,因为还没有圣女可以辅佐他;村子也没有免除赋税,因为“圣女”爱丽丝并不是圣女,她只是一个残次品。
7.爱丽丝每次见罗杰的时,眼里都好像闪着小星星,并不像是第一次见他。
牧师每次看到这样眼里闪烁着快乐的圣女,心中就有一丝不安。他开始害怕哪一天爱丽丝的失忆被自己给治好了,就真的成了圣女,然后跟随着勇者去讨伐恶龙了。
“鸢尾的花语是‘神圣’,就像...”牧师又开始讲他和她初遇的故事。
“就像我一样。”爱丽丝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。
8.一天的黎明,一个黑影从没锁的窗户上跳进了圣女爱丽丝的小木屋里。
在爱丽丝均匀的呼吸声中,黑影蹑手蹑脚地靠近爱丽丝,抱起了她,生怕把她弄醒。
然后黑影打开门,抱着爱丽丝走出了小木屋。
当爱丽丝醒来的时候,已经是上午了。
“我一直等着你来呢。”
爱丽丝睡眼惺忪地对抱着她的牧师说道。
“龙舌兰的花语...就像我一样。”牧师有点自嘲地笑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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